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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天宝年间,坊间人家生儿育女,都是请稳婆,差不多都是固定的。一家豪门的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生的少爷小姐差不多都是一个稳婆接生的,不需要临时现找。谁会找一个男大夫来接生呢,虽然学医的大多数是男子,但谁又会去学产科呢,都觉得这是没出息丢人的事,不屑为之,但也不是绝对没有,陈生就是远近闻名的男性妇产科大夫。
其实陈生原先也不是专看女子科,他在内科、中医针灸方面都有建树,但他之所以远近闻名靠的技术,还是绝大多数稳婆都束手无策的难产、横生、倒生。借助药物和器械,可以减轻产妇很多痛苦。大户人家,非到万不得已则不会请他的。中小户人家,忌讳较少,遇到产妇胎位不正,稳婆束手,稳婆就会建议:“去请陈大夫吧。”
一日午间,天气炎热,陈生正在午睡,恍惚间听到有女子叫门的声音,快步下床,开门一看,是一个小丫环打扮的姑娘,面带急色,言语中催促他快些带上接生用具,去救人。丫环身后几个仆夫半推半拉、七手八脚把陈生带上了一辆黑色的马车。
可能是因为午睡没有完全清醒,也可能是因为被众人簇拥的慌乱中愈加头晕,陈生竟不知道这马车去往的方向,只是在一路上小丫环的叙述中努力听取信息,他逐渐了解,这家的女主人,也就是丫环口中的“娘娘”怀胎十月满足,即将分娩,可是约摸三日的时光,孩子竟不能落地,已经请过几个稳婆仍是束手,只得前来陈生处求救。
说话间,陈生只觉马车进入了另外一个城郭,这里熙来攘往、热闹非凡,穿过一条条整齐的街道,马车竟驶入了一座气势非凡的宫殿,各道门口的卫兵见了车上小丫环的面,毕恭毕敬地将门打开,马车终究停在一座华丽的寝殿前,一行人簇拥着陈生急急地奔走在皇宫的走廊上,寝殿内外已有不少人影攒动、往来穿梭,自午间从家中出发,此时夜幕已经降临,烛火在宫殿中点起光明,一时间,嘈杂的脚步声、纷繁的命令声,不绝于耳。
“啊……”一阵痛彻心扉的惨叫声远远传来,陈生只觉得身上突然出汗,过去到产妇家里接生,种种呻吟惨叫早有耳闻,却不及今日这声喊叫让人觉得颤栗不已。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随着那间寝室的逐步接近,呻吟也愈发清晰入耳。
门口的侍女不断递送着棉布和热水,房间内围绕着纱缦的大床上,两个侍女跪着为产妇揉揣着硕大的腹部,另外一个拉住产妇的手,还有一个不停地为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啊……啊……”
床上那个身份尊贵的产妇汗如雨下,一张美绝尘寰的脸庞却依然让陈生看得几乎回不过神来。看到陈生被一行人推到床边,身着金边白裙的美妇人拖着痛得歪斜的身体,吩咐侍女将她扶起。
“先生远道而来,皆是为了济世救人,今日奴母子的性命全盼先生救治了。”
话音刚落,撕裂的疼痛又让她拼命咬住下唇,隐忍着腹部一波又一波的剧痛,被咬破的红唇竟已然透着丝丝血印。陈生赶紧应答:
“娘娘所托,小生自当尽心竭力。”
“好痛……”美妇人眼神涣散地叫喊。
陈生仔细检查了妇人的状况,发现与路上小丫鬟所说不尽相同,这美妇人之前定已经顺产过孩子,她那隆起的白色硕大孕肚,被之前多胎孕育撑得几近透明,而现在虽然已经有所收敛,但是和平常女子相比仍是巨大许多,而她的身体如此瘦弱,又经过几日的折磨,体力已然下降很多,生得如此辛苦,可是这最后一个孩子还迟迟不肯降临人世。
“啊!”又是一声惨叫,显然又一波强而有力的痛楚猛然袭来,让她忍不住痛叫出声,
“救我,请救救我!”
望着她疼得颤抖的脸庞和双肩,陈生赶紧掏出医药箱里用多种补药制成的药丸放入美妇口中,以延续她的体力,之后又转身去寻针灸匣子。
“娘娘,小生将以针灸之法做诊治,以保大小平安。”
美妇人望向坐在她身边的陈生,眼睛因为疼痛笼罩的泪水让她早已无法看清,她用力握住他的手,咬牙忍痛以作答。陈生掏出一颗针,先用手在她隆起的腹部细细地摩挲,之后他似乎摸到了什么,将针迅速从腹部上扎入。
“啊!”
巨大的痛楚袭向美妇,痛得她不得不睁大了双眼,她感觉身体中的胎儿开始向下,迫不及待地要脱离她的身体。
“啊……啊……”
疼痛如波浪般侵袭她所有的神经,
“娘娘,用力!现在用力……”
陈生在她曲起的双腿间喊道,她垂首看向依然隆起的腹部奋而用力,承受着几乎撕裂的痛苦,她嘶声大叫着,一股温暖从她的腿间滑落。
“生了,生了!!”一直环绕在产妇身边的侍女大叫起来。
陈生将一个全身沾着鲜血的小东西抱在怀里,他挥舞着四肢,呱呱地大叫着,生命力异常地活跃。
“是个儿子,娘娘。”陈生轻柔细心的擦拭着婴儿的小身体,然后包裹上柔软的棉布,将他递到美妇面前。
“让我看看……”床上的美妇试图撑起虚弱的身体,不料,她的话还没说完,几个女官便从陈生手中接过孩子,迅速地离开了这间产室。
几个侍女一齐来拉陈生,要将不明所以、正在发愣的他拉出去。陈生倒退着看向躺在床上的美妇。现在她的疼痛逐渐消失,在错愕地望着孩子被抱出去的方向,脸庞上空留一些失望的神情,之后她放松意识,沉入黑暗中。
“天色已晚,请先生在城中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吧。”
年纪稍大的女官将陈生引入宫殿的一间偏房,又让侍女送上膳食,之后一声招呼,众人皆退下了。
陈生四下打量,发现这里的陈设与大唐之风相近,又有些西域风情,说来,今天救治的美妇人容颜娇媚,更兼有东西方的美,简直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绝色,而她的身份似乎就是这个城郭里最上层的,那她的夫婿又是何等身份,为什么直到儿子诞生都无从得见?美妇高耸的孕肚究竟诞下了几个婴儿,而那硕大的腹部似乎到分娩结束都未曾平复,这又是什么原因呢?带着深深的疑惑和一天的劳累,陈生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陈生清点了随身带来的药品、器械,准备动身离开。这时,听到有侍女在门外唤他的声音。
“大夫,娘娘有请。”
陈生只得赶紧整理衣冠,匆忙跟随而去。在侍女的带领下进入一个华丽的偏殿,一个高挑消瘦、身着华服的女子正在那里等他。
“陈生拜见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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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让他起身之后,抬头看到了昨晚那个被阵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美妇正笑盈盈地望向他。虽然已经在夜色里领略过这个妇人的美貌,但是现在看来,白天的美妇更展现出一种光艳照人的美丽,
她那如同瀑布一样柔软地披散在双肩上的,一头乌黑发亮略带卷曲的长发;她那浓淡适中,粗细恰到好处的一双弯眉;她那极为迷人的双眼;她那挺拔上翘的小巧的鼻;她那鲜艳厚实,极为诱人的双唇;无一不使陈生为之震撼。更让陈生感到诧异的,还是她那宽厚的腹部,似乎依然孕育着诸多的生命。
美妇感谢陈生救命之恩,又命手下赏赐了他诸多财物。询问他如何能够用针灸之法催生婴儿。
“娘娘腹中之子已是瓜熟蒂落,无奈此子聪明调皮,在行将离开母腹之时,用手挂住了母亲的肠胃,致使娘娘受苦多时,小生以针灸之法扎到了他手掌的虎口位置,孩子吃痛缩手,这才顺利降生。”
美妇连连称赞陈生医术高明,又挥退左右,表明挽留之意。陈生想到自己在家时也是孤身一人,又因为是个男大夫,在坊间经受流言蜚语,今日能得到赏识重用也是有幸,况且这美妇那倾国倾城的美貌,已然让他无法抗拒。
此后,陈生便居住于城中,常替宫中的侍卫、侍女看些小病,偶尔外出添补药材,时间长了,他便发现,城中固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似乎并无身怀六甲的妇人,而身居宫殿的那位位高权重、美艳非凡的高贵妇人似乎在时间的流逝里也在慢慢地变化,一年不到,她的肚子又愈发挺然翘然,新的生命看来又要临盆了。近几日来,她已经觉得很不舒服,无暇顾及繁忙的公事,派几个臣子管理,自己躺在宫内休息,派人来唤陈生。
“现在怎样,感觉好些吗?”陈生到近前问。
“好些。”美妇在枕上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的关系也亲近了很多,陈生虽然眼见宫人每日给这个美妇端进一种奇怪的汤药,但却无从得知,假装不经意对美妇提起,她也只是苦笑,并不回答。
“我自己怎样,我还能不明白,只是不管怎样,也要护定腹中这块肉。不然,如何面对终日辛苦劳作的臣民。”
她这样言语,陈生更觉心下怜惜不已,看着她日渐瘦弱的身体、不堪重负的大肚,只希望自己可以多留在她的身边,临盆时减轻她的痛楚。在妇人看来,有个安心信任的陪伴,躺着不觉寂寞,有阵痛时也壮胆,只等临盆。
第二日,陈生在自己的房内发闷,看现在的情形,至多再过半月,美妇又将生产,可是居住宫中年余,始终不见她夫婿的出现,这个美艳动人的女子,时常承受生育之苦,身体愈加单薄,为人丈夫者为何不好好疼惜她?看着这次无比硕大的孕肚,她生的时候必然更加痛苦。正在叹息之间,侍女到门外来报,说:“娘娘作动了!”
陈生精神为之一振,立即跟到内殿来,远远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在高高地低地呻吟。进房见最初引他来的那个小丫鬟菁儿爬在床上,给她轻揉,几个侍女随侍在旁,一应接生用具已经准备周全,殿角里炭火融融,正烧着几大壶开水,蒸汽四溢。
产床上的美妇面色苍白,额头上汗涔涔的,正挨过一波又一波愈来愈紧凑的阵痛。而陈生没有心思注意别的事物,他凝神皱眉的看着美妇过大的肚子,只知道她会生得很辛苦!而她愈来愈痛苦苍白的面孔让他的心益形绞痛。
“娘娘,娘娘……”陈生抓住美妇因疼痛而颤抖的白玉小手。
“丽姬……”她挺起痛得卷曲的身子,仰首更正他,“除了我母亲,我希望你也能如此叫我。”
“丽姬……丽姬……”他反复呢喃着,好像永远也叫不够。
“啊……我好痛!”她泣声央求着,猛然间,她的肚子传出剧痛,明显感到腿间的湿滑越来越多。腹部的疼痛一波更比一波剧烈地袭来,她抽着气,隐忍住剧痛,断断续续的吐出话语,“肚子好痛……”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极欲从她身体里挣脱,痛得无法形容。
陈生试着从背后抱住她,让她整个身体坐起来,这时候他才察觉,她比他想象的还要瘦弱,
“你一定要撑下去!”
“啊……啊!”
而丽姬此时颜面扭曲,竟然已疼得无法忍受。她不断发出尖叫痛呼,巨大的腹部抽搐颤抖。
毕竟已经不是初次分娩,丫鬟很快发现,女主子的产道已经全开。
“娘娘,用力啊,用力!”
陈生发现,巨大的疼痛已经折磨得丽姬使不出力气,再这样下去,对母子都不利,他喊住两个侍女从产妇的胃部用力往下推。
“啊……不要!”
借助推的力量,婴儿终于顺利降生,耗尽力气的丽姬感觉自己如死去一般卧在床上,死还是整个的,而她的肢体却四分五裂,她挣扎着想要起来看一下新生的孩子,巨大的疼痛又再度袭来。
“天!肚子里还有孩子!”
怪不得她的肚子如此巨大,强打精神的丽姬之后又再度陷入无边的痛苦里。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黄昏,灯火一盏盏如野花般开房,漫长的分娩才告结束,婴儿的哭声很重地在屋内叫响。令接生经验丰富的陈生预想不到的是,她这次竟然生下了四子一女的五胞胎。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丽姬的肚子犹如月之圆缺,一圈又一圈地胀大,一次又一次的阵痛,又如期分娩,诞下诸多子女,而她的声望在城中犹如女神,因逐年多产而备受推崇。在频繁生育的背后,她原本就纤细的身体不仅日益单薄,连四肢的力量似乎都减退了,最后,竟如被挑断了手筋脚筋一般,手不能持物,脚不能行走,完全失去了行动力,一张精致绝伦的美艳脸庞时常流露忧郁之色。 9楼
一年春暖之日,满园繁花盛放,陈生接到侍女传唤,说娘娘邀请他到后花园一聚,引领陈生到达花园前面的九曲回廊,侍女自己退下了,让陈生独自前往。
远远望去,丽姬于繁华竞放之中闭目养神,斜斜地靠在软垫之上,那蒲弱慵懒之姿远胜于任一朵盛放的春花,左右竟无人随侍,陈生自是没有漏看这幅美景,当他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看呆了好一会儿,为她接生时他曾多次接触她的身体,可都不及此时的心旌摇动。
陈生虽然不是习武的伟男子,但他生得修长昳丽,又因常年习医,自有一番温润如玉的气质,在坊间行医之时颇有女子芳心暗许,又世俗地因他从事妇人科刻意闪避。而丽姬多次蒙陈生救治,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今日一聚,便是打算对他敞开心扉,尽诉衷肠。
“我族类自我城邦创立第一代以来已经传了数十代,代代皆为女王,为女王者,除了料理国家政务,最重要的职责便是繁衍后嗣,国中除了女王之外,其他女子并无生育之能,女王于登基之初,便于国中数名男子成婚,并将他们的精液都藏于自身的精库,此后便能逐年产子。”
听到这里,陈生不由心惊,想丽姬一柔弱女子,常年忍受极端痛苦和危险,以寿命和健康为代价频繁生育,他突然感到一种心如刀割的深痛,虽然现在已明白丽姬和她的族人是异类,但丽姬的美、丽姬的生命不知道何时开始已经强烈地激起他心中深埋的感情。他伸开双臂,紧紧拥住这个美丽而坚强的女子。
“如今,丽姬体中的精库已然殆尽,自知将不久于人世,长期得先生照顾,终无以为报,愿结为连理,余生侍奉先生,如能得一男半女,也算报了先生的恩情。”
陈生不觉泪下,愈发感觉怀中之人单薄纤细,犹如一缕幽魂,只是为了莫名的期望,忍耐和等待,不愿离开世间。
“尽管知道了真相,我不能说完全没有惊讶,只是我对丽姬你的心意仍未改变,不管你是什么,不管今后等待我们的是何种命运,今生也要与你为伴。”
花园内两情缱绻,有道不尽的柔情蜜意。
3
翌日,女王大婚,大街上早已经挂满了红色地灯笼,到处都字,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百姓们所尊崇的,都是如女神一般女王的意愿。皇宫中也热闹非凡,女王的寝殿被重新布置了一番,殿门外,早已经等候满了朝臣,而陈生一身婚服,骑着高头大马,注视着皇宫的大门,期待着大门打开,走出来的,是他美丽的新娘。当听到皇宫地钟声响起的时候,笑容在他的脸上逐渐的展开。
天未亮,可是这城郭的街道却是亮如白昼,街道两边举起火把,天籁的弦乐响起,在命官一声常常的吆喝声中,大殿的门,被缓慢的推开。只见一群穿着五彩丝衣的少女,提着宫灯,缓缓的从殿里走出来。紧接着提宫灯地少女的,是一群翩然而至的提着花篮的宫女,她们扬起手中的花瓣,洒向天空。漫天的飞花之下。一座装扮地十分华丽的花撵缓缓的驶出。那车幔被风微微的扬起,露出里面一身婚服的丽姬,那婚服上的光彩,在这黎明之中,显得特别的耀眼。
陈生下马,走到花撵前,向撵车中伸出一只手,万分期待,却又是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一只手,缓缓的从花撵之中伸出,搭上了他的手。丽姬璎珞严妆、玄色礼服,站在文武百官面前一挥手。
“今日举国欢腾,君民同乐!”声落处,百官下跪。
只是那一刻,陈生突然觉得一股暖流传来,温暖了他的全身。心中那一汪极力保持平静的大海,此刻,已经翻涌咆哮。庆典结束后,陈生带着极为兴奋和激动的心情来到了作为洞房的寝宫。在屏退了所有在场的侍女后,丽姬将头上的纱巾拿下,露出了她全貌的一刹那间,陈生惊呆了。虽然他已多次领略过丽姬的美貌,但是在他眼里,丽姬此时的美,才是最艳丽、最动人、最使人无法抗拒的。柔嫩如花瓣的脸颊,滴溜闪耀的黑水晶眼瞳,精雕细刻的灵丽五官,一袭华丽嫁衣包裹下的玲珑有致的玉体。
当把丽姬身上的裙袍脱下来以后,她那全身上下如同婴儿一般雪白娇嫩的肌肤,此时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段,纤细的柔软腰肢,平坦的小腹,在无比美艳的容貌;雍容华贵的气质衬托下,使陈生的震撼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他的自制力如溃堤的江潮,在触抚上他朝思暮想、唯一想要的娇躯之后,除了放任感官为所欲为之外,他再也无力思考。粗喘的男性鼻息充斥在华丽的寝殿内,并在不久之后加入了女子的细细娇吟……
此后,两人共效于飞,不胜欢恋。偶有独处之时,陈生一想到丽姬的生命如此短暂,每次抱住她的身体,惨白的死亡阴影似乎会包围着这个女子将她带走一般,不免胆寒,心下更生不胜怜惜之心。
三月后,城中传来情报,说北方郊外疫病出现,百姓深受其害,陈生虽贵为帝君,但身为医者,以济世救人为己任,主动要求带领宫中长期跟随自己的医官一同前往,救治百姓。丽姬虽心下不舍,但百姓遭难,眼下又无他法,只得批准陈生前往。
陈生赶往郊外,明察病因,发现此地前些时候遭遇水患,此时所发乃是水灾之后的疫病。他带领众人整天忙于开方诊病,教导村民喝水时必要将水烧开后喝,叮嘱村官、乡军要在死人死畜和居住的地方撒生石灰,要求人们每餐都必食大蒜,
如此一忙,不觉几月时间转瞬而过。这日,竟收到了丽姬的来信。
“郎君此去数月,离别之时,妾已身怀有孕,唯恐挂念,不敢提及,今妾旦夕临蓐,对君思念愈甚,盼归。”
见信,陈生归心似箭,他原本不愿让丽姬再受生育之苦,虽然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履行了近半生的职责,但是一想到她几次分娩的痛苦模样,他觉得自己简直要崩溃了。他急急交代几名同来的医官继续留守,自己则找了一匹快马飞快地往回赶。
路过驿站,陈生把马一换,匆匆喝过一碗水决定继续赶路,却见一辆宫中常见的马车向这边驶来。马车内,正是他待产的妻子丽姬。
原来这日,身在宫中的丽姬觉得整个腰腹变得异常沉重,身体也越发虚弱,让她懒懒不想下床,经验告诉她,今天可能就是分娩的日期,一面担忧自己大限将至,另一面又始终思念陈生心切,她急急唤来侍从,让他们备好马车,往陈生所在地奔来。不想在中途偶遇。
新婚便离别的两人紧紧拥抱,体验重逢瞬间的狂喜。陈生突然发现,因路途颠簸,丽姬早已香汗淋漓,而同前面几次一样,她单薄的身体上赫然挺着巨大的腹部。陈生立即将她抱出马车,肚子里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细微的疼痛,让丽姬面白入纸,双手紧紧抓住陈生。
“郎君……”
她痛得想要跪在地上,咬破下唇,熬过第一波的疼痛。陈生飞快将她抱入驿馆的房间,安放在床榻上。数月不见,她又消瘦很多,而她的肚子居然如此之大,而现在又行将生产。
“你放心,我在这里。”
丽姬勉强撑起因为疼痛,而满布冷汗的脸想给陈生一个宽慰的微笑,但很快就不得不收起笑容,痛叫出声。
“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让陈生几乎全身发凉,他细细摩挲她硕大的腹部,发现这个硕大的孕肚并非与前几次一般因多胎而撑起,皆因与自己族类相异,这个孩子对于她的身体来说显然太过巨大了。
“痛!啊……好痛!痛,痛死我了!痛啊……好痛,我不要生了,不要生了!”惨叫已经变成了丽姬惊天的哀号,过去隐忍坚韧的她因为剧烈的疼痛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她的全身很快就已经被汗水湿透,尽管用尽全力推挤,可是仍不见孩子在她肚子里有动静。陈生坐在她身旁,紧紧握住她的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随行来的侍女已经准备好了一应接生器具,足足过了几个时辰,丽姬的喉咙也沙哑起来。看到一脸铁青的陈生,侍女们纷纷劝他离开一阵子。此时,丽姬羊水已穿、产门也已全开,就是不见孩子下来。眼看她体力逐渐下降,陈生掏出银针,对准几个穴位扎下去,丽姬陷入昏迷之中。
“现在怎么办,接下来怎么办?”陈生心里已经没底,他只能暂时让她休息片刻,可是醒来后的阵痛还是会让她一次次地尖叫,无法忍受下去。他踱出门外,想让自己冷静想想,不多时,女子的哀号惨叫又再度从房内传出。
“啊……痛……好痛……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丽姬的一声惨叫,引得门外的陈生惊慌地看了过去,丽姬整个人都在床上痛苦地挣扎着,侍女不停地在她的肚子上揉摸着,每碰一次,都会让丽姬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腹中胎儿扎动不安,下身阵阵胀裂难耐。
丽姬虽然生产多次,却不曾有过这样的疼痛,她喘着沉痛气息,突然一阵上下狂00冲,让她痛得双目圆瞪,高耸巨肚下的身体不受控地挺身,快把喉颈也昂断了。
“啊!血!娘娘流了好多血啊!”
“郎君……妾身万死,也定要为郎君留下血脉……”
陈生俯下身去,心疼地为她擦着额上的冷汗。
“你不会有事,你和孩子都会好的。”
他急急从盒子里拿出针,稍稍松了丽姬的衣领,将一根针稳稳地扎下去。
接下来是更长久的分娩,时间在疼痛中流逝像是无止无休。隔天清晨曙光乍现时,丽姬在疼痛了近二十个时辰之后,一个漂亮又健康的男娃娃终于出了母体,降落在他父亲的手上。
陈生一边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一边握紧了丽姬逐渐冰冷的手,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而产床上虚弱无力的丽姬此刻面如死灰,她闭上眼睛,全身也没有了力量,甚至连呼吸都几乎没有了,几个侍女在一旁低低地抽泣。而床上的丽姬面上竟慢慢显出安详,微笑的恬然。
“也许,这对于她来说,就此不再承担痛苦,也谋得解脱,如此的话,我宁愿失去吧。”陈生默默地想。
女王薨,新的女王在丽姬初次生产的女儿中产生出来,即将担负王国一代又一代繁衍的重任。陈生唯恐睹物思人、情难自己,于是顿生去意,不顾新女王及城中人再度挽留,带了生而无母的儿子陈起,一道离开。坐上初来时那辆马车,于黄昏时离开了这座已经逗留十余年的城郭,回到家中。
虽说时过境迁,但家中一切依旧,街坊邻里听闻他多年后归来,纷纷上门问候。尽管在外多年很积攒了些财富,但陈生并不想坐吃山空,他改造门面,与儿子靠开医馆为生。六七年后,儿子成长得容貌俊秀、聪颖过人,令陈生倍感安慰。
一日梦中,竟见当年引他出门的小侍女来报,说城郭不日将遭受灭顶之灾,帝君如日后想回城探望,只怕亦无处可寻。说罢便隐身离去。几日后,陈生家门口一棵将近百岁的老树被落雷劈倒,清理之后,竟在树根下发现诸多蚂蚁正成群离去,而被它们抛下的,乃一个四四方方的蚁城,期间街道整齐,中后部更有一形似宫殿之处,原来陈生与丽姬大婚时热闹非凡的中心街道正在当中,宫殿后侧还有陈生埋葬爱妻丽姬的坟墓,种种回忆涌上心头,不禁感叹人生的奇遇不过如此。